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猪头肉变迁

1999-05-03 来源:生活时报 刘齐 我有话说

我家附近的农贸市场,有一个卖熟肉的胖大汉子,他认为我是个古怪的人。

每次路过那里,我几乎都要驻足观望一会儿。汉子有一辆三轮板车,车上有盆,盆里有肉,是酱得油汪汪的那种猪头肉。汉子取一块肉放到秤盘里,称一称,在木墩上切片包好,递给买主。然后招呼我说:“来点儿?”

我摇头,但并不走开。

过一会儿他又问,我仍摇头,然后走开。

如此三五趟,汉子就疑惑了:“你有事吗?”

“没事,随便看看。”

汉子更加疑惑。街上有书摊,有音像店,有妖娆少女和调皮小狗,看什么不好,偏看一盆肉,外加一个糙老爷们儿。

“大哥,你是防疫站的?”他试探着问。

我含笑否认。

“大哥是真人不露相,”他恭恭敬敬递过烟盒,开口那边冲着我,“大哥你自己拿,我手上有油。”

“不抽不抽,我就是看看。我小时候就爱看。”

“抽吧,没事,我这儿也没个凳子……”汉子抱歉地嘟囔,切肉的动作竟有几分拘谨。看来他并不相信我。

但我说的却是真话。

我十一二岁的时候,家住沈阳东沈商店附近,店门口,也有个卖猪头肉的汉子。暑假里,吃完晚饭,我常和弟弟结伴前往,站在汉子身旁看他卖肉。按说我们新中国的儿童应该珍惜时光,多干点儿高尚的事情,谁知孺子竟如此不可教也!两个毛头小儿眼睛直勾勾的,专看人家卖肉,确切说,专看肉。在电石灯的光线里,那肉红亮亮,香喷喷,热腾腾,颤微微,在刀下沙沙作响,其实是歌唱,唱一曲勾魂谣,唱一曲迷人调。我们的体内便如羽毛轻搔,奇痒难捱。

按说我们已经吃完了饭,我们的父母十分钟爱孩子,尽可能让后代吃得饱些,但我们仍然爱看卖肉。我们的胃太可怕,简直是无底洞。今日少女有魔鬼身材,昔日少男有魔鬼肚子。我们太馋肉了,我们的菜里难得有油水,偶尔翻出零星肉苗儿,简直是盛大节日。含在嘴里慢慢品,舍不得咬,真香啊!全身上下都欢畅。

面对商店门口那个卖肉汉子,我多次咬牙咽口水,下决心,将来长大了,挣钱了,一定天天来买猪头肉,哪块大买哪块,拿蜡纸包了,捧回家,爹妈一半,我们一半,就米饭,就馒头,哪怕就窝头也行,有了肉,吃什么都香。

长大是个漫长过程,可回头一看,竟是眨眼工夫。眼前这卖肉的汉子,与昔日那汉子真像,活脱脱一个人变的。只是他不用蜡纸包肉了,他用塑料袋儿。我也跟昔日的我一样,仍然光看不买。我是不敢买,怕胆固醇,怕将军肚。几个小孩在路旁的娱乐厅打游戏机,两个民工过来买肉,其中一个还拎瓶酒。

“买肥的吧。”汉子说。民工就买了肥的走了。

“肥的便宜,可以多吃点儿。”汉子向我解释。停一会儿又说,“我的肉干净,他们都爱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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